专访美国法律学者张军：特朗普被起诉的后续法律流程与可能结果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编者按：当地时间3月30号，在前总统特朗普“预告”了自己“将被逮捕”的两周之后，纽约州大陪审团正式决定对他提起诉讼。由于诉讼书已经被秘密归档，目前具体的起诉细节不会公开，但媒体和专家普遍认为，其被起诉的原因是因为其伪造对丹尼尔斯支付“封口费”的商业记录。特朗普是历史上第一个被提起刑事诉讼的美国前总统，由于此前没有先例，目前其被起诉的后续法律程序以及可能结果仍是巨大的未知数。为此，我们采访了美国法律学者，著名律师张军，对一些法律专业问题进行了梳理，以飨读者。

特朗普被诉讼所收到传票截图，图源：美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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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特朗普被诉讼的接下来走向如何，会有什么可能的结果？”

张军：大概在下周左右，法院会安排特朗普第一次“过堂”(arraignment)。特朗普的过堂不太可能出现一般刑事诉讼的场景：即警察去到特朗普的家里给他戴上手铐，将其逮捕回法庭。更可能出现的场景是，检察官、法院与特朗普的辩护律师达成协议，之后特朗普主动去法院（据《纽约时报》报道，特朗普的律师已经称特朗普将于下周二前往法院，编者注）。当然，由于是刑事诉讼，其他嫌疑人要经历的法律流程，特朗普也同样要经历，比如说照相、留取指纹等等。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个带有羞辱性质的事情，但从特朗普的角度来说，他很可能通过这个场景在政治上为自己获取更多的同情、更有效地动员自己的支持者，以在2024大选取得更大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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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特朗普团队在法律层面上可能会有怎么样的应对？”

 张军：特朗普团队未来要经历的挑战可以从以下几个层面讨论：第一个是关于“知情问题”。现在我们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的起诉的罪名是什么，我们假设是因为“支付封口费”这一事件。支付封口费可能违反了联邦的选举法和纽约州的法律，在此情况下，对特朗普的团队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特朗普本人是否知道这笔封口费。这笔封口费有可能是他的属下授意的，或者是他当时的律师迈克尔·科恩自作主张，当然特朗普也有可能知道并且授权了。不过这方面的证据，至少目前媒体的报道当中并没有看到，所以这个部分，检察官的证据可能会受到很多的挑战。对于特朗普的团队来说，这方面证据的压力较少。

其次，在考虑特朗普对此知情的基础上。如果检方要证明特朗普违反了选举法，其还需要证明特朗普的“有意为之”(intend)，也就是证明他在知情的情况下有意要违反选举法、他主观意识上有意要违反选举法去做这件事。但是，刑事案件中对“有意”的证槛是非常高的。因此，他的这个辩护的团队面临的挑战，或者说策略是两层的：第一，特朗普本身并不知道这个事，而是他的属下，或者是他当时的律师在做这件事，这件事跟特朗普本人无关；第二，即使是他知道这件事，那他也不是有意为之，因为这个他主观上没有意愿要做，只是就是客观上完成了这件事。这两个层面的证明是特朗普团队要做的事情。

另外，美国的司法体系的原则是“无罪推定”，直到12名陪审员被检察官提供的证据一致说服之前，他都是无辜的。所以，从司法角度来说，辩护律师的担子比检察官要轻很多。坦率地说，只要说服了一名的陪审团员，让其产生合理的怀疑，该案则流审。如说服12名陪审员，特朗普将被无罪开释，且不能以同样罪名再起诉。可以想象的是，这个诉讼一旦开始，检辩双方会有各种动议、上诉。因此，这个案子的诉讼周期可能会拖的时间比较长，非常有可能拖到明年的2024年的总统的大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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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这一诉讼是否会影响2024年大选？”

 张军：潜在的影响是肯定存在的。美国建国以来，还没有任何的一名现任的总统或者是前任的总统被大陪审团投票决定进行刑事指控。当然，刑事指控本身并不是犯罪，因为美国法律坚持无罪推论，在被进行刑事指控时，特朗普仍被视为无辜的。因此，在2024年选举的过程中，诉讼产生的正面、负面影响都有：正面影响就是继续动员特朗普的基本盘加强对他的支持；负面影响就是他开创了作为总统/前总统被刑事诉讼的先例，在声望上会有一定的损害。通常来说，任何的总统候选人被进行了这样的指控都要激流勇退、退出选举。不过，从特朗普的角度，他可能反而认为这样的一个指控对他的选举是有利的，因为有利于激发这个支持他的基本盘。

不过，现在他的辩护律师以及支持者正在试图营造一个气氛，就是在纽约这个民主党的“重镇”组成一个公平公正的陪审团非常困难，进而暗示，即使陪审团给他定罪，那么恐怕也仍是不公平的政治迫害、政治猎巫。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认为在2024年的总统大选中，这一诉讼案可能正面的帮到特朗普。当然，这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此外，特朗普本人在美国面临四个以上的潜在刑事诉讼，包括1月6日国会山暴动案件的煽动叛乱、其试图翻转亚利桑那州选举结果等等。在这些所有指控中，“封口费”案件的指控当然是最轻的。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面，其他的指控会不会，在今年变成投票通过的诉讼，也是值得观察的。由于其他的指控罪名更重，其一旦成立，对选举的影响也会越大。

纽约州特朗普的反对者要求“把他关起来”，图源：美联社

媒体反应相对平静

后续仍待观察

由于此前纽约州大陪审团一直以各种理由拖延了诉讼案的批准流程，很多媒体一度认为“封口费案”这一诉讼可能会被“冷处理”掉，很多民主党人士和自由派媒体也认为应该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特朗普其他几桩“重罪”上面。但由于特朗普提前两周的“预告”，本次他被正式起诉并没有给这一事件增添过多热度，右翼媒体仍然将此解读为政治行为，而左翼媒体则更多是汇集报道客观信息和法律层面分析，少数则直截了当地表示了对这一结果的支持。

其中，福克斯和卫报的观点在最新的观点中较有代表性：右翼媒体福克斯新闻的主持人杰西·沃特斯在其黄金档节目告诉观众美国“正处于报复性政治气候”之中。另一位福克斯的主持人卡尔森将起诉描述成美国历史的转折点，称从一开始“华盛顿精英们就在阻止特朗普再次成为总统。”而左翼媒体《卫报》则认为，3月30号将被载入历史，这一天证明了没有任何人——包括美国总统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但其同时也认为，这是特朗普在这次诉讼后将会进一步将自己塑造为受害者，然后团结本来已经分裂的共和党。《卫报》亦提到特朗普在宣布自己将被逮捕后的三天内筹集了超过150万美元的捐款，而其党内支持率也随后与第二名的德桑蒂斯拉开了差距。

当然，由于事情没有进一步进展，各方对特朗普被正式起诉也暂未有进一步的反应，如张军老师所言，之后诉讼案如何发展，又如何影响2024大选，仍有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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